在“卷”与“躺”之间找到答案

《世界作为参考答案》，刘 擎、严 飞 著，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2025年出版

对于永无穷尽的焦虑内卷和人生选择，我们如何拨开云雾寻找方向？面对这样一个普适性极强的困惑，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刘擎和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严飞趁着在国外访学的空隙，将问题揉碎掰成多个主题，先以对话的形式用视频进行记录和反思，再借助文字整理提升话语的逻辑性与系统性，最终凝聚成书籍——《世界作为参考答案》。

书封上写着这样一句话：“人生没有标准答案，世界就是参考答案！”以作为“参考答案”的“世界”为要点，本书的八次对谈徐徐展开。对谈从瓦尔登湖畔开始，两位学者指出梭罗与其作品《瓦尔登湖》并非以避世和隐居为目的，并认为，梭罗借由这部作品事实上完成了一种追问与回答，即在现代文明中人们是否失去了某种重要品质？以及只有在发展中同时保持与自然的亲密关系，人类的精神世界才能更加丰富。接着，“人文教育”“世界与自己”“他乡与故乡”“旅行的意义”“痛苦与真实自我”“反智主义”的话题依次铺开，最终，话题以“在漂流的时间里，走向你自己的世界”做结。八次对谈走过的“旅程”仿佛弹指一瞬间，看似话题各自分散，实则统一交汇于名为“世界”的河流。同时，两位学者再一次点明对谈的关键——观众及读者应重新审视自身的认知框架，拥抱未知的可能性，闪耀人特有的精神和价值，将包罗万象的世界作为“参考答案”。

当今社会以多样化、包容性为特征，但身处其中的年轻人却时常会因为面临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而不知所措。近些年，“知识爆炸”“文科无用”“工具人”“东亚青年”等反映社会现状的说法像一个个红箭头，指向“渺小”的年轻人。因此，《世界作为参考答案》是一份乐趣与意义并存的“反内耗指南”，它以当下人文主义教育高度匮乏的年轻人为目标受众之一，帮助他们在“卷”与“躺”之间找寻到第三种可能性。恰好，对话的方式对于青年受众而言更加温和且容易接受，文字与读者的距离在无形之中被拉近，没有喋喋不休的指责，没有居高临下的说教，只有平等而友好的交流闲谈。第一次对谈时，刘擎与严飞来到环境优美的瓦尔登湖畔，漫步、观察、对话融为一体，他们从回忆入手，谈及自己青年时代阅读《瓦尔登湖》的经历，下一步，话题被引向“避世主义”，“瓦尔登湖”作为一个象征符号，表达着梭罗对工业现代化与技术文明的质疑。那么，他是否过于消极地远离现实社会而回归自然呢——这个问题同时抛给了读者。随后，他们给出自己的观点：一方面，不要片面地理解梭罗的主张；另一方面，可以将“瓦尔登湖”作为动词，即学会挖掘日常生活的意义。

这是一部深入浅出、哲思与现实交织的书籍。从社会实际问题中来，进行哲学思考后重新回归现实生活，是本书的另一个显著特色。刘擎主要的研究领域是政治哲学、西方思想史、现当代社会文化思潮，严飞的研究兴趣集中于历史社会学、政治社会学和文化社会学。由此，两位学者始终以主动积极的态度介入公共社会，并深入浅出地谈及当下社会中民众可能面临的诸多困惑。

第二次对谈时，严飞提及“大学产业化”与“教育商品化”的问题，并以日本学者吉见俊哉的著作《“废除文科学部”的冲击》例证，将这两个专业化的词汇解释得简单易懂；第七次对谈提及的关键词是“智识主义”，这是一个社会学家或历史学家常会使用的名词，对它的解释是通过另一个名词“反智主义”引出的，浓缩精炼的释义与贴近普通民众逻辑的解释被共同带出，同时伴随着对反智主义和智识主义出现的原因、实质等介绍，生动明了。在此意义上，可以说这本书使得读者可以站在许多学者的肩膀上看待时代困惑与个体烦扰，于不期然间发现人生道路上的珍宝。

这是一部议题多元、发人深省的书籍。在刘擎与严飞看来，对谈的“答案”并不是直观展示在每一个人面前的，标准答案从来不存在，因此《世界作为参考答案》作为当下难得的平和讨论与温和思考，启发性的呼吁与温和性的倡导是它的核心。序言《我们不想像罐头一样活着》将人比作货架上的罐头，安心待在罐头瓶中的人如同温水里的青蛙，不偏离常规，不跳出框架，默默地看着自己即将达到的结局。但正如刘擎所言：“在任何处境下，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唯一能够拯救我们意义匮乏的方式就是，做那些在所有境遇中、在所有时代都值得做的事情，你坚持做下去未必能够给你实惠的金钱或物质的回报，但它能在精神意义上鼓舞你，成为一个更丰沛的生命。”从这个层面来看，本书提出“将世界作为参考答案”的观点，意在点醒每一位读者，这句话并不是一种愿景，也不是假大空的展望，它是一种鲜明的指向，提醒大众要以实际行动和世界建立真正的联系。只有行动才可以使人超越固有的自我限制，下一步是踩在石子路上还是松软的泥土上？一定要亲自尝试才会知晓。

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知名刑法学家詹姆斯·斯蒂芬在其著作《自由·平等·博爱》中写道：“我们立于大雪弥漫、浓雾障眼的山口，我们只能偶尔瞥见未必正确的路径。我们待在那儿不动，就会被冻死；若是误入歧途，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我们无法确知是否有一条正确的道路。我们该怎么做呢？‘你们当刚强壮胆’，往最好处努力，不要说谎，我们要睁大双眼，昂起头颅，走好脚下的路，不管它通向何方。”所以，让我们跟随着《世界作为参考答案》这本书漫步，在漫步中叩问现实，找寻未来。